悬疑小说《百年塔罗:灰巷回响》,是华丽珐琅最新写的一本短篇言情类小说。主角林薇沈野卷入了一个离奇的谜案中,故事紧张刺激,引人入胜。读者将跟随主角一起解开谜团。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巷子里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一盏,只剩下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。远处的主干道……
清晨七点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棂时,林薇正用一方素白的丝帕擦拭塔罗牌。帕子是真丝的,边缘绣着早已褪色的缠枝莲纹样,比她躺在地下的那些年头还要古老些。
阳光在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落在积灰玻璃上的雪。林薇指尖划过「隐士」牌上提着lantern的老者,指腹泛起近乎透明的青白—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日出了,久到几乎忘了阳光落在皮肤上时,那种像被细针密密扎着的灼痛感。
阁楼里永远弥漫着两种气味:旧书纸页的霉味,和她特意调制的冷杉香薰。香薰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更淡的气息,那是时间本身的味道,混杂着尘土、腐朽,以及……某种她不愿细想的、属于地下的阴冷。
楼下传来收废品三轮车的叮当声,紧接着是隔壁早餐铺炸油条的香气,混着汽油味飘上来。林薇放下帕子,走到窗边。
她的占卜馆开在老城区的灰巷深处。这条巷子像被时光遗忘的褶皱,两侧是墙皮斑驳的旧式居民楼,晾衣绳在头顶织成密网,五颜六色的衣物在穿堂风里晃悠。巷口对着一条车水马龙的主干道,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与这里的破败格格不入。
就像她自己。
三个月前,她在一片拆迁区的废弃墓地里醒来。棺木朽坏得不成样子,身上的旗袍被老鼠啃出了好几个洞。月光透过棺材板的裂缝照进来,她花了足足半夜才弄明白,自己胸腔里跳动的不再是温热的血,而是某种冰冷的、缓慢的搏动。
她记得子弹穿透心脏的剧痛,记得十九世纪末那个阴雨绵绵的夜晚,男人举着枪说「你不该存在」。可现在,她不仅存在着,还穿着破烂的旗袍,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——汽车跑得比马快,人们手里拿着发光的方块说话,夜晚的街道比白昼还要亮堂。
最初的几周,她像个幽魂般在城市里游荡。饥饿感是最可怕的东西,像有无数只虫在喉咙里爬。她试过靠近那些醉醺醺的夜归人,却在闻到他们颈间温热的气息时,被一种更深的厌恶攫住。
最后,她在灰巷租下了这间阁楼。房东是个耳背的老太太,只当她是个不喜出门的古怪年轻人。房租是用她从棺材里带出来的一枚玉坠换的,那玉坠在典当行里换了笔不算少的钱,足够她应付些时日。
至于为什么会做起塔罗占卜……或许是因为那些牌。
那副塔罗牌是她苏醒时攥在手里的,牌盒是黑檀木的,边角被摩挲得光滑温润。牌面的图案和她记忆里见过的任何一副都不同,线条诡谲,色彩沉郁,像是用浸透了夜色的墨绘制而成。
她发现自己能看懂那些牌。不是书本上教的那种解读方式,而是牌面会自己「说话」。当有人问起姻缘,「恋人」牌会浮现出缠绕的荆棘;当有人问及事业,「战车」牌上的战马会流出血泪。
这能力来得莫名其妙,却成了她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唯一凭借。
门上的风铃叮当地响了。
林薇转过身。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,二十岁出头的样子,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,眼下有浓重的青黑。她手里捏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地址,眼神怯生生的,像只受惊的鹿。
「请、请问……这里是『渡鸦占卜馆』吗?」女孩的声音带着点颤抖。
林薇点头,指了指桌前的藤椅:「坐。」
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种奇异的滞涩感,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,大多数时候,她一天都讲不了三句话。
女孩局促地坐下,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。阁楼不大,靠墙摆着一个旧书架,塞满了封面泛黄的书,大多是关于星象、占卜和民俗的。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那盆多肉,叶片肥厚,绿得生机勃勃——那是她某天深夜路过花店时,鬼使神差买下来的。
「我、我是在网上看到您的……」女孩绞着手指,「他们说您算得很准。」
林薇没有接话。她将塔罗牌推到桌子中央,牌面朝下,码成整齐的一叠。「洗牌,想着你的问题。」
女孩深吸一口气,双手覆上牌面。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,洗牌的动作生疏又笨拙,好几次都差点把牌弄掉。
林薇安静地看着她。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女孩的发顶,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。那是属于活人的、温暖的光芒。林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将手藏到桌子底下——她怕那光芒会灼伤自己。
洗好牌后,女孩将牌推了回来。林薇伸出手,指尖轻触牌背的瞬间,她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悸动,像是电流顺着指尖爬上来。
「您想算什么?」她问。
「感情。」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「我想知道,他是不是真的……不爱我了。」
林薇没有说话,开始发牌。牌面一张张落在桌面上,像展开的秘密。
第一张是「逆位的恋人」。牌面上的男女背对着彼此,中间的天使蒙上了眼睛。
女孩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第二张是「正位的高塔」。闪电劈中塔顶,人们从高塔上坠落,表情惊恐。
女孩的眼眶红了。
第三张是「逆位的太阳」。太阳被乌云遮蔽,孩童骑在马上,却看不清面容。
「他已经有别人了。」林薇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,「你们之间的信任,早在半年前就崩塌了。」
女孩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难以置信:「你怎么知道……我们半年前吵过一次架,他说他受够了我多疑……」
林薇没有回答。她的目光落在牌面上,逆位的太阳牌似乎在微微发烫。她能「看到」一些片段:拥挤的酒吧里,男人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;深夜里,他躲在阳台打电话,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;还有女孩偷偷翻看他手机时,那种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。
这些画面不属于她,却清晰得仿佛她亲身经历过。这就是这副牌的能力,也是她的诅咒。
「他下周会跟你提分手。」林薇继续说,指尖划过最后一张牌——「正位的力量」。一个女人温柔地抚摸着狮子的头,神情平静而坚定。「但你会走出来的。」
女孩沉默了很久,眼泪无声地滑落,砸在牛仔裤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她从包里掏出钱包,抽出两张百元纸币放在桌上。
「谢谢你。」她的声音沙哑,「其实……我早就有预感了,只是不敢承认。」
林薇没有去碰那些钱。她看着女孩站起身,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。走到门口时,女孩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「姐姐,你这里好暗啊。」女孩说,「多晒晒太阳,对身体好。」
林薇没有回应。风铃再次响起,门被轻轻带上,将外面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。
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。林薇盯着桌上的钱看了一会儿,才伸手将它们收起来,放进一个旧铁盒里。铁盒里已经有不少现金了,都是这段时间攒下的。
她走到窗边,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。女孩走得很慢,肩膀微微耸动着,像是在哭。
林薇的指尖冰凉。她想起很久以前,自己也那样哭过。在某个同样阴雨绵绵的夜晚,她等的人没有来,只有一封写着「此生不复相见」的信,躺在冰冷的梳妆台上。
那时她还是个人,会哭,会痛,会在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。
而现在,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。
阁楼的挂钟敲响了十下。林薇转身回到桌前,将塔罗牌一张张收进黑檀木盒里。牌面的余温还没散去,像是残留着女孩的情绪。
她不喜欢这种感觉。窥探别人的喜怒哀乐,对她而言是种负担。可她别无选择,就像吸血鬼无法拒绝血液的诱惑,她似乎也无法摆脱这副牌带来的羁绊。
中午时分,巷子里安静了些。收废品的走了,早餐铺的油烟味也淡了下去。林薇泡了一杯伯爵茶,茶叶是她在楼下便利店买的,味道远不如她记忆里的正山小种醇厚。
她坐在窗边的摇椅上,捧着温热的茶杯。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,那张脸很美,是种带着距离感的美,眉骨很高,眼窝略深,嘴唇的颜色很淡,像是用铅笔轻轻描过。只是那双眼睛,太过平静了,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看不到底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。那是她几天前才买的二手智能机,花了她不少积蓄。她至今没弄明白这小东西的所有功能,只学会了接电话和看时间。
是一条预约信息,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:「晚上八点,想算事业,请问还有空位吗?」
林薇回复:「有。」
她放下手机,继续喝茶。茶水渐渐凉了下去,她却没再喝一口。对她而言,食物和水都只是维持表象的工具,毫无意义。
下午的时候,又有一个客户来访。是个中年男人,穿着体面的西装,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。他想算一笔投资能不能成。
林薇给他抽了牌。「魔术师」逆位,「命运之轮」逆位,「恶魔」正位。
「别投。」她言简意赅,「会赔得底朝天。」
男人显然不信,脸色沉了下去:「你会不会算?我找人看过,都说这是个好机会。」
林薇没再说话,只是将牌收了起来。
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,钱也没给。林薇并不在意,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,宁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,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真相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巷子里的路灯亮了,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林薇打开桌上的台灯,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小小的占卜桌,像一个独立的结界。
她拿出一本旧书翻看,是狄更斯的《双城记》。书页边缘已经卷起,上面用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,字迹娟秀,带着点慵懒的弧度。那是她自己的笔迹,却像是另一个人的。
她看得很慢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。那些熟悉的文字让她有种恍惚感,仿佛只要闭上眼睛,就能回到那个烛光摇曳的夜晚,她坐在壁炉前,听着窗外的雨声,一页页地读着这本书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,是晚上八点的那个客户发来的:「我到巷口了,怎么找?」
林薇回复:「第三个门,按门铃。」
几分钟后,门铃响了。林薇起身去开门。
门口站着一个男人,三十岁左右,穿着黑色风衣,身形挺拔。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,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的。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,有些苍白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。
「是林**吗?」男人的声音很温和。
林薇点头,侧身让他进来。
男人走进房间,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,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好奇或不适的神色。他在藤椅上坐下,动作优雅,像是受过良好的教养。
「我想算算事业。」男人说,「最近公司在搞一个项目,竞争很激烈,我不知道能不能成。」
林薇将塔罗牌推到他面前:「洗牌。」
男人伸出手,他的手指很长,骨节分明,指甲修剪得很干净。他洗牌的动作很稳,不像之前的女孩那样慌乱。
林薇看着他的手,忽然觉得有些眼熟。那种手指的弧度,手腕转动的角度……像极了某个人。
她猛地回过神,压下心头的异样。太久了,她总是这样,在陌生人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,结果只是徒增烦恼。
男人洗好牌,将牌推了回来。林薇开始发牌。
第一张是「正位的战车」。骑士手持权杖,战车由两只狮子牵引,气势恢宏。
男人的眼神亮了亮。
第二张是「逆位的力量」。女人被狮子压制着,表情痛苦。
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。
第三张是「正位的审判」。天使吹响号角,死者从坟墓中苏醒,神情虔诚。
林薇的指尖顿住了。
这张牌很少出现。每次出现,都意味着某种重大的转折,或是……终结。
她抬起头,看向对面的男人。灯光下,男人的眼镜反射着细碎的光,看不清他的眼神。
「项目会成功。」林薇缓缓开口,「你会打败所有竞争对手,得到你想要的。」
男人松了口气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:「我就知道……」
「但是。」林薇打断他,「代价很大。」
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:「什么代价?」
林薇的目光落在「审判」牌上。牌面上的天使眼神悲悯,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她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,不是来自男人,而是来自牌本身——那是一种终结的气息,冰冷而决绝。
「你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。」林薇说,「或许是健康,或许是……亲情。」
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,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。他猛地站起身,动作有些失态。
「胡说八道!」他的声音拔高了些,「我看你根本不会算!」
林薇没有反驳。她看着男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,狠狠摔在桌上,然后转身就走。
门被用力带上,风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,像是在**。
房间里又只剩下林薇一个人。她看着桌上散落的钞票,又看了看那张「审判」牌,指尖微微颤抖。
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。那种牌面传递出的强烈情绪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她收起牌,将钞票一张张捡起来,放进铁盒里。铁盒里的钱越来越多,可她却觉得心里越来越空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巷子里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一盏,只剩下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。远处的主干道依旧车水马龙,霓虹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影。
林薇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。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,夹杂着远处酒吧的喧嚣和汽车的鸣笛声。
这是一个鲜活的、吵闹的、充满生机的世界。
而她,是一个被困在时光缝隙里的幽灵,靠着窥探别人的命运为生。
她想起那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样子,想起那个女孩无声的眼泪,想起刚刚那个男人失态的表情。他们的喜怒哀乐如此真实,真实得让她觉得刺眼。
她关上窗户,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隔绝在外。阁楼里又恢复了寂静,只有冷杉香薰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。
林薇走到书架前,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。相册的封面是暗红色的皮质,上面烫金的花纹已经磨得差不多了。
她翻开相册。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旗袍,站在一棵海棠树下,笑得眉眼弯弯。那是年轻时的她,皮肤是健康的象牙色,眼里有光。
照片上的日期是1902年春。
一百多年了。
她合上相册,放回书架最高的一层,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,像是从未有人触碰过。
挂钟敲响了十二下。午夜了。
林薇走到占卜桌前,点燃了一支蜡烛。烛火摇曳,在墙上投下她单薄的影子。她拿出塔罗牌,一张一张地铺开,在桌面上摆成一个圆形。
牌面在烛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,像是有生命一般。
她伸出手,轻轻覆在牌面上。
「告诉我。」她低声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「我到底……为什么会醒来?」
没有回答。只有烛火在寂静中轻轻摇曳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一个永远无法结束的叹息。
巷子里的风更大了,吹得窗户呜呜作响。远处的霓虹依旧闪烁,勾勒出这个不夜城的轮廓。而在灰巷深处的这间阁楼里,时间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吸血鬼,和她永远算不出答案的塔罗牌。
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。
起初只是零星几滴,敲在阁楼的玻璃窗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后来渐渐大了起来,哗啦啦地连成一片,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打着玻璃,带着种潮湿的、执拗的韧劲。
林薇坐在窗边的摇椅上,看着雨幕将灰巷彻底笼罩。路灯的光晕在雨里散成一片模糊的黄,像浸在水里的橘子糖。巷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积水在石板路上晃悠,偶尔有汽车驶过主干道,车灯的光柱穿透雨帘,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亮斑。
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。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开的书,是王尔德的《道林·格雷的画像》,但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。雨水打湿了窗沿,潮湿的气息顺着缝隙钻进来,混杂着冷杉香薰的味道,在房间里弥漫成一种粘稠的、化不开的寂静。
凌晨三点,正是城市最疲惫的时刻。活人们沉入梦乡,释放出白日里积攒的所有情绪——欢愉、痛苦、遗憾、渴望,像雾气一样在空气里蒸腾。林薇能隐约感觉到这些情绪,它们像细小的尘埃,落在她的皮肤上,带着微弱的温度。
她不喜欢这种感觉。太过鲜活,太过杂乱,让她想起自己早已失去的那些东西。
桌上的塔罗牌安安静静地躺在黑檀木盒里,盒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深沉的光泽。昨晚那张「审判」牌带来的压迫感还没完全散去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。
她想起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,想起他失态时涨红的脸。审判终会降临,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。而她,只是那个提前念出判决词的人。
雨声里,隐约传来门**。
林薇愣了一下。这个时间,不会有客户。灰巷的住户大多睡得早,更何况这样的雨夜。
门铃又响了几声,不急不躁,带着种笃定的意味。
林薇放下书,起身去开门。她的动作很轻,赤脚踩在木地板上,几乎没有声音。走到门边时,她犹豫了一下,透过猫眼往外看。
门外站着一个人。
雨很大,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短款风衣,风帽拉下来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只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颌,和一截白皙的脖颈。她手里没有打伞,风衣的肩膀处已经被雨水打湿,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轮廓。
是个女人。
林薇打开门。
潮湿的夜风裹挟着雨丝涌进来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。那人抬起头,风帽滑落,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,黑发被雨水打湿,贴在额角和耳后,显出几分桀骜的意味。
这是一张很英气的脸。眉骨很高,眼窝微微凹陷,鼻梁挺直,嘴唇的线条很薄,带着点天然的疏离感。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,很亮,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,看人时带着一种直接的、不加掩饰的审视。
林薇的呼吸骤然停住。
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、空洞的抽痛。不是因为阳光,也不是因为饥饿,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隐秘的东西被触动了。
像有一把生锈的钥匙,猝不及防地**了尘封已久的锁孔。
一百年前,在上海法租界的某个舞厅里,她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。那人穿着白色的西装马甲,打着领结,头发剪得比眼前这人还要短,站在爵士乐的喧嚣里,眼神清亮地看着她,像在看一场盛大的烟火。
「林**?」
眼前的女人开口了,声音有点低,带着点被雨水浸润过的沙哑,却意外地好听。
林薇猛地回过神,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她后退一步,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「进来。」
女人走进来,带进来一股潮湿的气息。她脱下风衣,搭在手臂上,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,领口解开两颗扣子,隐约能看到锁骨的线条。下身是条深色的工装裤,裤脚卷起,露出脚踝和一双沾了泥点的马丁靴。
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中性的、蓬勃的生命力,和这间阴暗寂静的阁楼格格不入。
「抱歉,这个时间打扰你。」女人环顾了一下房间,目光在书架和塔罗牌上短暂停留,最后落回林薇脸上,「我从网上查到你这里是24小时营业。」
林薇没有接话。她走到桌边,打开台灯。暖黄的光线照亮了女人的脸,也让她看清了更多细节——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,和记忆里那个人一模一样;左手的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过。
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。
1919年的冬天,也是这样一个雨天。她发烧躺在床上,那人冒雨跑出去给她买药,回来时虎口被碎玻璃划开,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手套。她捧着那人的手,眼泪止不住地掉,那人却笑着说:「这点小伤算什么,你好起来才最重要。」
「你想算什么?」林薇的声音有些发紧,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看向桌上的塔罗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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